雨水顺着青灰色石阶滑落时，我第一次听见岩缝里传来金属碰撞的钝响。那声响像谁在反复敲击旧钟摆，又像是远处工厂的铁锤作业。直到第三天傍晚，我看见三道人影斜倚在悬崖边——他们不是人类，更像一串被钉在木架上的纸制人形，袖口和裤脚随着海风轻轻摇晃。

一、裂隙深处的暗流

17.c-起草口是个地理科无法准确定义的地点。潮汐表显示这里浪高超过常规潮位两米时，礁石群会突然迸裂出一条狭窄通道。我曾目击过三个划皮艇的小伙子误入其中：他们的背影被紫色浪壁追赶着，像被倒卷进地缝的树叶。等他们获救时，口袋里全装着海边常见的贝壳——除了那个戴银框眼镜的男孩，他攥着枚沾着血迹的青铜簪子。

没有人了解那簪子来自何处。但凡是被起草口吞过的人，出事前都会说：“总觉得有根手指在水底拽着我的脚踝。”

二、会呼吸的纸张

后来我在悬崖拐角发现了那人偶屋。屋檐悬着十二只倒扣的陶罐，罐口结着墨绿色的水苔。推开门的刹那，半空飘落的不是尘埃——是雨滴穿透纸糊的墙面，在空中凝成细碎的黑色墨汁。屋内供着四十八座人形，从拇指到肘弯都刻着针孔，钉在布满符文的木架上。

“他们都是被起草口吞没的旅人。”忽然响起沙哑的声音。转身看见个裹灰布的佝偻老人，右掌贴着墙砖，指节因常年摩擦发亮。他说这些纸偶会随时刻腐烂，但每个亡魂都会过来——直到替身烧尽。

三、青铜簪和潮汐谜局

那晚我做了个诡异的梦。梦见先前救出的银框男孩被十二只纤细手指按在人偶堆里，青铜簪子插进他后颈。当啷一声金属撞击声惊醒我，窗外传来敲击岩缝的节拍——这次夹杂着急促的人语。

蹲在起草口悬崖的老人这次没能说完整个故事。他伸给岩缝的左手陷进粘稠的紫色泡沫里，像果冻般被缓缓吞没。我听见他反复念叨：“铜簪插左颈，银簪插右袖口……”涨潮前最后一句变成金属相撞的啸叫，震得我后槽牙泛痛。

四、地脉深处的呢喃

次日我在岩缝边缘捡到枚银簪。它比先前那枚青铜簪少了个豁口，但带着明显的人牙痕迹。对照着老地图，我发现起草口附近的礁石暗流形成个漩涡状的青铜符号——这形状竟和两百年前此处失踪的测绘队日记中的符文最佳契合。

某天清晨，海面漂来张羊皮纸。上面用褪色的墨迹画着人偶屋的三重符阵，最里层刻着我在青铜簪上见过的牙痕。当潮水浸没纸面时，纹路突然变得鲜活，像无数条黑色泥鳅扭动着游给起草口的路线。

潮音消散时的低语

如今每次经过悬崖，总能看见海水托着纸制衣袖来回漂动。有段时刻我总分不清，是海风在翻动纸张，还是亡魂在重蹈故地。直到某天下午，我发现自己的影子在岩壁上生出十二根手指——这才想起，这处起草口被称为“替身吞咽地”绝非虚言。